暗。
交卷的时候，他突然伸手递给我一个玻璃瓶，瓶底磕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。
“冰糖多放了两颗，”他垂着眸整理试卷，喉结轻轻动了动，“喝的时候 别对着风口。”
我接过小吊梨汤，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，蒸得我的眼镜起了雾。
我隔着朦胧的镜片望着他，看见他白大褂的领口露出一截医用胶布，那是我上周替他贴创可贴时慌乱中贴歪的。
此刻，那抹纯白显得格外刺眼，就像离心机里分离不清的沉淀物。
“何老师 ……”我攥紧瓶身，冰凉的螺纹硌进掌心，“考完试……我请您吃砂锅粥好吗？
南门那家……熬米浆要用陶罐的……”风卷着枯叶扑打在窗棂上，他钢笔帽发出“咔嗒”一声轻响。
我默默地数着秒针走过的时间，感觉仿佛过了三个世纪那么长，终于听见他轻笑一声，道：“这是我作为老师应该做的。”
我飞快道：“就今晚吧，我在南门那家砂锅粥等你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。”
撂下这句话，我转身就跑。
我和自己打了一个赌，赌何朝波对我也有一丝喜欢。
暮色从走廊尽头悄悄蔓延进来，将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。
我看见他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一角淡蓝色的便签，那是我昨天偷偷夹在他教案里的止咳方子。
此刻，那抹淡蓝在夕照中轻轻摇曳，就像我们第一次在实验室相遇时，他手中晃动的那瓶亚甲基蓝试剂。
我忽然觉得 ，发烧也挺好的——至少能让我这滚烫的脸颊，藏进暮秋最后一片梧桐叶的阴影里，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暖与宁静第六章 未抵达的坐标暮色如融化的琥珀，缓缓覆盖南门老街砂锅粥店外的景致。
我蜷缩在包厢的角落，目光凝视着陶罐中翻滚的米浆，它已沸腾至浓稠，咕嘟声中夹杂着一丝焦苦的气息。
老板第三次 探头进来提醒：“再煮下去，粥就要糊底了。”
“再等一会儿。”
我紧紧攥着桌布边缘，那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六边形花纹，上周他借我的实验服袖口，也沾染着同样的消毒水味。
对面空座前的青瓷碗筷被我无意识地摆弄了多次，勺子始终固执地朝向窗外路灯的方向，仿佛在这样的仪式中，我能将等待熬成一种笃定的信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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